夜半,原本应是寂静的村落此刻却是百家通明。
每个人的眼中放出激动的光彩,神色却又布满愤怒,他们高举着燃烧着的火把,朝着村中最中心,也是最明亮的地方奔去。
他们无一例外的,目光纷纷向用柴棍高高架着的的高台上看去——中间赫然是个裹着青色襁褓的婴儿!
婴儿不哭不闹,只是挥舞的小手彰显着她还活着。
下面的人群议论纷纷。
“天生魔种,呸,这该死的祸害就要烧死!”
“坏东西哟!
死妖孽!”
“祸害啊,我们吴辛村快一个月没雨了,定是这个坏东西造的!”
村民们一人一句,皆为恶言仿佛面对的是个手染万条血命的大魔头,而现实却是——她只是个通感的婴儿。
脆弱,毫无攻击力。
小婴儿确实不是普通人,她的父君是当今天下备受尊崇的第一仙尊,尊号灼华。
娘亲是那提及就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族公主,向冠以美艳狠辣之称。
而现在她,很清晰的通晓村民们的言行,但是却不明白这滔天的恶意从何而来,又为何铺天盖地冲着自己。
“点火,烧死这孽种!”
一个壮年冲到人群最前面,大吼一声,双目赤红,仿佛是个癫狂的疯子。
“是张二那位啊……听说他女儿二丫就是被魔族杀害的。”
“那也倒是个可怜人……”村民们小声地交谈着,皆露出惋惜的眼神,同时也增强了对魔孩的憎恶。
于是他们齐声高喊:“烧死魔种!”
这时,村长站了出来,在高台一旁,一双鹰眼锐利地扫了一圈,才嘶哑着苍老的嗓音道:“吴辛村百年太平,近些年却屡遭魔族妖人侵害,今日幸得仙人指引,捉获此妖魔,现必除之而还众民安乐!”
他佝偻着身子,下令吩咐:“放火——”几位早已准备好的青壮年迅速点燃了柴木。
婴儿察觉到这群人的动作,天真的眸子映着火花,上面是浓浓的不解。
一股浓烈的窒息忽地传来,小婴儿发出细弱如幼猫的声音,咿呀咿呀地挥动了小手。
可是烈火如火龙般席卷上那抹小小的身子,灼热的温度和赤红的火花投射在村民们快意的脸上。
“烧死她!”
冷漠,残忍。
但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。
他们有人欢呼,有人恶骂。
就是没有人会在意,他们所痛骂的,只不过是诞生不久的婴孩。
他们只会觉得。
大快人心,众心所望。
凡火却不会烧死小女婴,旺盛的大火也并未让孩子脸上身上出现烧焦的痕迹,只是她太小了,生命脆弱得犹如蜉蝣,滚烫的火浪淹没小小的一只,瞬间夺走所有空气。
而裹着的襁褓被点燃,她一张白净的小脸憋的通红。
此时的她连哭泣都做不到了,随着最后一口氧气的烧尽,小婴儿在懵懂与痛苦里回归到娘亲那里。
当一身白衣的仙尊赶来时,婴儿被大火持续地烧着,火花跃动,伴随着“噼里啪啦”的声音。
这一幕,映入男子血红的眼底。
男人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,但是他顾不上,疯了似的掀开围着的村民,冲进了火中,颤巍巍地抱出婴儿。
她闭着眼,像只是睡着了一般,但是,却已失去了生机。
男子发出悲恸的哭声,紧紧抱住婴儿,一向清冷的面孔露出愤怒的神情。
他站起身,对着那群青壮年就是一击,一股裹挟着恐怖仙力的力量将还来不及做抵抗的他们掀飞出去,一口鲜血喷出,内脏俱损。
还在骂骂咧咧的村民瞬间噤声,看着这个如谪仙却恐怖如斯的男子。
“你与魔族为伍,叛逃仙门,为了个魔种,竟杀害无辜百姓,枉为仙尊!
你,你将不得好死!”
村长恶狠狠地瞪着灼华仙尊。
灼华仙尊痛苦地抱着孩子,浑身散着愈发浓郁的恶意。
他好恨!
想到把自己拖住的人,原来他们自始至终的目的是知梓!
他吐出一口鲜血,一双淡漠如霜的眸子弥漫鲜红。
他只一抬手,一道灵决如白刃般划过村长的腿。
村长痛苦地“哎哟”着,双跪在地,村民们又惊又畏,不敢吱声,只是仰望这个昔日众人崇敬的仙尊。
如今却是手刃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。
灼华仙尊不给他们一个眼神,一言不发,一举越过他们,手中抱着他的至宝,凌空而行,清冷孤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暗沉的夜色中。
只是他脸色发白,掐着法的手在颤抖,在这茂密不见月光的林子中间,他停在一棵长得异常繁盛的桃树前停下。
“咳—”他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,无力地靠着粗壮的桃树干,缓缓滑下。
闭了闭眼,睁开,他望着树梢枝桠,那里的花开得最旺。
他的妻子,就是从那里跌落下来,这一落,就坠入了他的心。
这时,桃树像是觉知了什么,它散发着莹莹光芒,漫天桃花不断聚拢,掀起凌厉的飓风将周围搅得天翻地覆,唯有中心这小块地方仿佛隔绝在外,受着柔和的轻风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朵拇指般大小的桃花,浮空在他手心。
灼华小心地将这朵“花”放到失去生机的婴孩嘴边,它化为一道流光滑入了小孩儿的嘴中。
“轰隆——”天空上界雷云翻滚,噼里啪啦的闪电不断翻涌,雷声成片。
“呵。”
男人白衣染上纤尘和鲜血,他嘲讽似的看向天空。
“正又如何,魔又如何,阿梓是我女儿,今日就算散去我半神气数,以我真仙全部的仙力,我也救得了她!”
灼华仙尊平静地看着天上仿佛随时降下的天雷,又收回目光。
他扬了扬嘴角,如玉的脸庞上映着温柔。
“此物为‘生息’,是你娘亲用命换的,也是我费尽全部气力得到的,它会给你带来生生不息的生命和喜乐。
我的阿梓一定要像普通的孩子一样,快乐地长大。”
“是你父君不好,不够称职,没有照顾好小梓,也没有保护好你的娘亲。
父君很快就要去找你的娘亲了,不能陪伴阿梓长大了,但是父君给你留的很多,会陪伴我们阿梓长大。”
“以后的路很长,知梓,父君唯愿你此生能无忧无虑,健康平安。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男子温柔缱绻地对上婴儿睁开朦胧的水汪汪的眸子,漆黑犹如葡萄的眼中映着不解,也映着男人的不舍。
她“咿呀咿呀”地伸出手,想要抱住这个男人的手,却是抓了个空。
他面带微笑,一滴清泪滑过白玉脸颊,而后闭上了眼。
修长苍白的手无力地垂下,一道光芒自他身上散出,笼罩在孩子身上。